殷紅豆的廚藝得到了重霄院所有人的認可,包括傅慎時。他在某日用完餐之后,難得主開了口,問小廝時硯,道:“近來府里換了新廚子了?”
時硯笑道:“不是,是咱們院里新來的丫鬟,做的一手好菜。”
漫不經心的傅慎時挑了下眉,他竟沒想到新來的丫鬟有些手藝。
時硯還道:“六爺,這丫鬟殷紅豆。”
傅慎時記憶力驚人,他的食指閑閑地搭在椅上,抬了抬,輕敲扶手,道:“哦。扶我去歇息,到了時間我。”
時硯應諾。
這幾天的下午,傅慎時都要在固定的地方轉一轉,今兒也到了該收網的時候了。
小憩了兩刻鐘,傅慎時便醒了。他穿著簇新的直裰,頭發用玉蟬扣束著,渾上下收拾的齊齊整整,即便是坐在椅上,也像個翩翩如玉的仙人。
時硯推著傅慎時出了門。
殷紅豆也有午睡的習慣,這會子正好才站在門口懶腰,傅慎時一出來,立刻退回房間躲起來。還沒正式見過他,這會子若他瞧見了,也不知道要怎麼理才好,不見最好,也正好免了跪下行禮。
傅慎時余瞥向廂房,角微,神淡漠地出了重霄院。
探著腦袋往外瞧了一眼,殷紅豆有些好奇,這府里有人搭理傅慎時,他這幾日出去做什麼了?
又想起那日后山上聽到的話,傅慎時這一出去,那丫鬟可別真去找死!
走到廚房,殷紅豆跟廖媽媽商量好了晚上要做的菜。
廖媽媽說:“翠微洗服去了,我把對牌給你,你自去廚房那邊拿菜吧。”
翠微一個人替院子里所有的人漿洗,殷紅豆跑這個,自然是肯的,而且許久沒出重霄院,有些憋壞了,正想出去溜達兩圈。
春三月,飛燕閑剪輕風,侯府花園里杏花如雨,梨花如云,開得紛紛繁繁。湖水岸邊,片片飛花,眠柳,殷紅豆從中穿過,站在原主落水的地方觀了許久。不過時間久遠,岸邊落的泥土,早就被雨水沖刷平,看不出痕跡。
雙手合十,殷紅豆對著原主亡之拜了三拜,祈求死魂安息,若有愿,托夢與,便離開了。
湖水岸邊到宅院,有一條近路可走,穿過竹林,從后山上繞過去,便可快速到達游廊,順著游廊即可穿過拱門出去。
殷紅豆平日與翠微閑聊的時候聽提過,今日懶,便從后山小路上去。
一路上山都沒瞧見人影,殷紅豆倒覺得有些奇怪,這個季節的筍子正好,按理說廚房的人一定會來挖筍,應當會走這條捷徑才對。
殷紅豆莫名哆嗦一下,停下了腳步……不會今兒又讓上了什麼事吧!
深宅大院多私,殷紅豆到底對這兒的環境到陌生,便提高了警惕,著山上的石頭走,邊走邊觀。
堪堪走過一半,殷紅豆果真聽到了有幾分悉的子笑聲!躲在石頭后面瞧過去,便看見一個態盈的子站在傅慎時面前,絞著一綹頭發,微微低頭著他,時而側過臉去,不勝。
這不是那日罵的矮個丫鬟是誰!竟真的作死來了!
殷紅豆的脊背發寒,不敢貿然前去,趴在石頭上,從邊緣探出一對眼睛,仔細觀察著。
傅慎時邊,時硯不知去,唯有矮個丫鬟在他面前賣弄風。他雙手隨意地握著,遠遠看去,細長的手指如同鍍上一層薄薄影,致秀氣。
姿態慵懶地坐在椅上,傅慎時眼瞼低垂,側平靜如水,著一沉,可以想象,他心是如何的波瀾不驚。
殷紅豆稍稍放下心,就算傅慎時再不喜這丫鬟,畢竟時硯不在,恐怕他難以真格。
但……猜錯了。
丫鬟低聲地表明心意后,便緩緩蹲下來,盯著傅慎時的膝蓋看了好一會兒,頗為惋惜和同,隨即趴了上去,低聲呢喃著什麼。
殷紅豆不屑丫鬟行徑,真是又當又立,想攀附傅慎時,還做出一副吃了虧的樣子。翻個白眼,好奇傅六會怎麼理。
傅慎時低頭看著丫鬟,如泥胎木偶般不,隨后雙手往背后一,拿出一條紅的長鞭,猛然套在丫鬟的脖子上,死死地將人勒住,并揚起角,皮笑不笑:“何況六爺還是那副可憐樣子,若能伺候六爺,即便委屈些,榮華富貴卻是有的了。”
丫鬟想起來了,那日也是在后山上,跟另一個丫鬟聊天的時候說過這句話。
傅慎時俯下去,稍稍近丫鬟,目沉地問道:“我很可憐?伺候我很委屈?”
胡蹬著雙,丫鬟拼命地掙扎著,雙手扯著脖子上的長鞭,整張臉憋得通紅,眼珠圓睜,舌頭外吊,本不上氣。
變故陡生,殷紅豆反應不及,瞪著眼看了好一會兒,才意識過來,傅慎時……在殺人!
殷紅豆頭皮發麻,甚至有些呼吸困難。不是圣母,但尚有良知,即便是在這個社會,私刑恐怕也是不允許的,傅慎時這他娘的可能是在違法犯罪啊!
丫鬟嘶啞的呼聲頻頻刺激殷紅豆的耳,發的雙終于緩過勁兒來,的心口仍然砰砰砰地跳,冷靜片刻,便拔往外沖,飛撲過去,捉住傅慎時手腕子,大聲喊道:“六爺!仔細手疼!您的手都勒紅了……快松開!!!”
上這麼說著,殷紅豆手上卻在拽傅慎時手里的長鞭,一心只想把丫鬟從他手里解救出來。沒料到,傅慎時看似瘦弱,手腕上的力道卻不小,使出了吃的勁兒都是掰!不!開!啊!而且這貨機械地扭過頭,直勾勾地看著,目森,委實駭人。
殷紅豆束手無策之際,傅慎時輕皺眉頭,約約嗅到一松糕味兒,他想起糯的糕點里撒了花生、糖,便有片刻失神,手上的鞭子就松了。
險些被勒死的丫鬟也不傻,連忙回腦袋,往后一倒,靠在大石頭上,猛地咳嗽幾口,嗓音嘶啞地哭了起來。
終于把人救下的殷紅豆心如擂鼓,緩緩抬起泛紅的眼眶對上傅慎時沉的目。
春天的暖穿過高大樹木的茂樹葉,打在年郎冷白薄的上,細適宜的眉尾部上揚,濃黑如墨,睫又長又直,底下生著一雙眸晦暗不明的狹長眼,連線條流暢的鼻紅也流出一冷漠。
傅慎時面無表,仿佛方才什麼都沒發生過。
耳邊有風聲作響,如冷冰的綢掃過脖頸,殷紅豆四肢冰冷,委實騙不了自己,在清白和命之間,的的確確更想選擇保住小命,沒骨氣地想著,伺候傅慎時這死變態,還不如去做二爺的丫鬟。
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詭異的靜謐,小廝時硯跑過來喚道:“六爺!”
殷紅豆松了口氣,回過神來,慌忙虛捧著傅慎時的手,吹了兩口氣,眨眨眼睛笑著問道:“……六爺,手還疼嗎?”說著,又“呼呼”地補了兩口,道:“奴婢就說會傷著手吧,您看,這都有紅痕了!”
傅慎時的手也很白,十指修長清秀,骨節分明。鞭子勒出的紅痕覆蓋住他掌心雜的紋路,虎口也被傷,幾道傷痕略有些目驚心。
傷的丫鬟終于醒過神,仍一臉恐懼,連滾帶爬地與傅慎時拉開一段距離。
殷紅豆站起提著子,上前踹了兩腳,揚起眉兇道:“真是可惜了你人模人樣的長相,卻是個蠢,平白糟踐了!滾!”
這話倒是耳,傅慎時挑起眉瞧了殷紅豆一眼,真是個記仇的丫頭。
時硯見主子事敗,那丫鬟踉蹌兩步,跑的倒快,便又喊了一聲:“爺。”
傅慎時微抬手,示意他不必去追,轉而看向殷紅豆,半晌才用低啞的嗓音問道:“什麼是沙雕貨?”
殷紅豆睜大了眼,櫻桃小口微張。這話不是那日聽的時候吐槽的麼,傅慎時如何會知道,想必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,他也在聽。
原來今日一事,并非丫鬟主投懷,而是傅慎時有意為之,他著時硯清場風,本就是蓄意殺人!
眨了眨眼,殷紅豆強裝鎮定道:“這、這句話啊,是夸贊的話!不是沙雕貨,是沙甸貨,就是指從滇南來的貨,一般用來指貴重的東西,延意義為貴重的意思!對,貴重!尊貴!”
搜腸刮肚諧音和七八糟的知識,殷紅豆說鬼話的功夫超常發揮,總算把話給圓過了去。
傅慎時似笑非笑,并不相信。
豎起三手指頭指著天,殷紅豆誠誠懇懇道:“奴婢發誓,肯定沒有騙六爺,否則必遭天譴,天打雷劈!”知道,古人重誓,但又不重,眼下先糊弄過去保住命再說。
傅慎時眼瞼半闔,喃喃道:“貴重的東西……你說我是東西?”
如遭晴天霹靂啊,殷紅豆覺誓言這就應驗了,這個千古大難題,該怎麼回答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