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好在辦公室坐了會兒, 忽聽外面“砰!”一聲巨響, 似是鐵盆猝然摔裂發出的悲鳴聲。
起, 拉開門,循聲抬眸去。
只見陸懷征跟唐指導還立在原地,兩人聽見聲響也齊齊轉過頭,老唐很快確認了方位:“好像是文工團那邊傳過來的。”說完, 手掐腰,長長的嘿了聲,“這幫姑娘真是見天兒的不給我省心啊,我得看看去, 哎, 你要不跟我去看看隨子?這小丫頭真是誰的話都不聽, 就聽你的。”
……
陸懷征跟老唐還沒上樓,在宿舍樓下就已聽見怒不可遏地吵架聲,陸懷征是沒想到, 平日里嗡聲吞氣的姑娘們私底下罵起人來如此兇神惡煞、蠻不講理。
“隨子, 你別以為你年紀小, 大家都得讓著你, 你跟陸懷征那點破事別以為我們不知道,誰他媽稀罕,我還就不慣你。”
“我跟陸哥哥什麼事都沒有!”隨子尖著嗓子回。
那人冷笑:“你當年爬進陸懷征的宿舍不就是想上他的床麼?倆孤男寡的敗壞風紀敢做還怕人說?我沒給你舉報到軍區總部算給你面子。”
隨子有些震驚地看著那個生,聲音哽住:“你一個生怎麼能說出這種話?”
這些話本來也就私底下大家閑著沒事兒當八卦傳傳,從來沒敢當著隨子的面兒說, 偶爾開開隨子和陸懷征的玩笑,隨子解釋了幾百遍,可在們眼里就是蓋彌彰。隨子解釋多了也煩,不再解釋,隨們怎麼想,覺得這幫人思想都不純潔。
這話一出,連樓下的陸懷征都定格了,一只腳踩在臺階上,表更茫然,他什麼時候跟隨子傳這樣了?
“你跟隨子?”唐指導更是一臉不可思議地表看著他,下一秒,嘆口氣搭上他的肩,語重心長道:“我還以為你喜歡于醫生呢,你這男關系也忒了點,有損風紀!我可跟你說,隨子可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,你別占了人便宜就想這麼算了!要真跟們說的似的,你得對隨子負責,不然老唐做鬼都不會放過你——”
唐明梁話音剛落,余瞥到后方一道人影,不經意回過頭,瞧見于好就跟個木頭似的直地在那兒,老唐回過味來,定定地看了眼那姑娘,自覺方才那話有些不妥,咂咂,笑著對說:“小于,你別介意——”
陸懷征驀然回頭,晌午的有些晃眼,于好還沒進樓道,站在刺目的日底下,整個人白得發。
打從五歲起他便善于察言觀,專揀好聽的話說,把大人哄得一愣一愣,樂不可支。而后又用了八年時間把這偽善的面孔卸下,已經很會刻意去研究一個人的表了。
那天陸懷征又“重舊業”。
再次小心翼翼且帶著謹慎的目去打量于好那時的表,奈何當時太亮,又不知從哪兒刮來一陣風,樹影一陣陣地搖曳,影斑駁替罩住那張本就沒多占地面積的臉。
等走近,陸懷征看見沖唐明梁笑笑,他琢磨,是最普通那種,禮貌的微笑,沒什麼含義。
陸懷征現在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。
他想掐死隨子。
算了,還是掐死自己得了。
……
趙黛琳原先躺著午睡,聽見門外有靜,便爬起來看了眼。
結果就聽見了某人的大八卦,本來是吊著好奇的心態看看這些個小丫頭還能說出些什麼,樂顛顛地靠著圍欄瞇著眼看,誰知道,一轉頭,就看見陸懷征站在樓梯口了,連著于好跟在后頭。
趙黛琳給了陸懷征一個,你自求多福的眼神。
陸懷征覺得腦仁疼,平日里頗高的商放到現在也覺得不夠用,如果世界上的所有事都能用槍解決就好了,簡單干脆爽快,一了百了。
于好沒有停留,徑直回了宿舍關上門。
走廊一片狼藉,跟龍卷風刮過似的,灰白的墻面上全是東一塊西一塊的水漬,臉盆七零八落散了一地,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子的臉盆還摔得凹進去幾隅鐵塊。
唐明梁見這場面也來了怒氣,腔怒火熊熊燃起,主要還是心疼臉盆:“你們干什麼!!”
姑娘們個個扭著臉不肯說話,隨思甜還在烏烏泱泱地啜泣。
唐明梁又是一聲怒斥,覺得這幫丫頭甚是煩人,看見隨思甜那忍又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于心又不忍,口氣緩了些:“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?要這麼針鋒相對的?隨子你說。”
唐明梁存有私心,故意先給了隨子開口的機會,這讓余下幾位姑娘又十分不屑地互相換了彼此的眼神。
其實這事兒還真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,人之間的友本來就復雜,所有的矛盾都是在平時日積月累中慢慢堆積起來的,誰也不知道那最后一稻草會在哪里,或許在他們男人看來僅是一件很小的事兒,可偏就是們激發矛盾的導火索。
們對隨子的不滿或許是從很早在軍藝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苗頭,漸漸這麼些年,大事兒小事兒摞摞攢攢一籮筐,大概真正的怨憤是從上次隨子坐了領導那桌開始,便開始零零碎碎冒了些邊角出來。
今早上隨子曬在臺的舞鞋不知道被誰收了起來,然后那人放上了自己的鞋子,隨子找出來穿的時候發現鞋子居然還是的,可晚上是最后一場表演,鞋子沒法穿,這讓有些惱火,便找了那人理論,誰知對方一句話就把給懟回來了,毫沒有愧疚,隨子心里不痛快,便多說了兩句,那人便直接摔了臉盆,這才引了這事兒的開端。
隨子斷斷續續說下來,這在陸懷征和唐明梁這倆大老爺們聽來尤其荒唐,屁大點事兒,能給折騰如此難堪的局面也是這些人的本事。
于好在屋里坐了會兒,起給自己倒了杯水。
水聲清脆,注意力卻在門外,半晌后,隨子又了一料。
“小惠拿過我東西。”
那位喚做小惠的兵瞬間紅了眼眶,全然失了風度,揚手怒氣沖沖地指著隨子,張牙舞爪地沖上去要打,被旁人攔住,紅著眼吼了一句:“你瞎說!”
“這事兒可大可小,隨子,你確定嗎?”唐明梁問。
隨子點點頭,“對。”
唐明梁看了眼陸懷征,又轉頭問:“你丟了什麼?”
隨子說:“一個戒指,我姥姥留給我的戒指。”
“什麼時候丟的。”
“去年,下連表演的時候,我戒指就找不到了,而那前一天,我看小惠過我的東西。”
平日里的小打小鬧都算了,東西可就牽扯到人品問題了,唐指導覺得這事兒就算要管也不上他來管,琢磨要不把這事兒報回文工團讓他們自己團理。
結果趙黛琳出聲了。
“這事兒好辦。”
陸懷征跟唐指導聞聲回頭,唐指導問:“你有想法?”
趙黛琳靠在欄桿上,輕點頭,下沖那倆姑娘一揚,“有一個人肯定知道倆誰撒謊。”
于好正端著杯子,一只手撐著桌沿,悠閑地靠著桌子喝水。
忽覺眼前一亮。
轉頭看過去,房門開了一條,慢慢擴開,晌午的便順著那條逐漸擴大的隙填滿了整個宿舍。
陸懷征出現在門口。
影將他影拉長,修長立,于好盯著地上那人影瞧了會兒便直接轉回頭,垂眼繼續喝茶。
“于好,能出來幫個忙嗎?”
那天之后,陸懷征第一次跟說話竟然是為了隨子,于好心中泛苦想必是剛才那杯茶里放了黃連素,原是表不耐煩,想氣一回拒絕,可轉頭間不經意地看見他那飽含深的眼神,心又了。
拒絕不了他。
他的每個眼神,就算是輕描淡寫的一瞥,都覺得充滿深意。
放下杯子,點點頭。
……
于好跟隨子在心理室獨獨坐了五分鐘,誰也沒開口說話。
于好抱著胳膊靠在椅子上,工作的時候有點強勢,那雙澄澈的雙眼頗穿力,似一把利劍,銳利地能直接刺進你心里,毫不留地拽出那些深藏心的小暗。
隨子端詳了五分鐘后,率先開口:“我見過你哎。”
“嗯?”于好挑眉。
隨子笑,“在懷征哥的手機上,你倆高中時的合照。”
應該是高一快放寒假那陣,那會兒還下雪,陸懷征拽著在雪地里拍了張合影,沒有,沒有濾鏡,只有兩個傻乎乎湊在一起的腦袋。
“是麼。”于好漫不經心地,“別轉移話題。”
“哦。”隨子乖乖地說,“那你問吧,怎麼測?”
“我接下來問你的問題,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。”
隨子點頭。
“你是隨思甜?”
“是。”
“今年二十五?”
“是。”
“討厭小惠麼?”
“是。”
“是否與發生過激烈的肢沖突?”
“沒有。”
……于好又問了一堆日常的問題,隨子都對答如流,眼睛不眨。
于好又給隨子戴上心率儀,隨子好奇地撥來撥去,于好一掌給拍下來,警告:“別。”
隨子委屈地撇撇,不了:“于好姐姐,你對人都這麼兇嗎?”
于好沒搭理,給重新戴好,拿筆記錄數據。
隨子小聲嘟嚷:“難怪%#&*——”
越說越輕,后面的話,于好幾乎沒聽清。
隨子又說,“于好姐姐,我跟懷征哥的關系不是外面傳的那樣,我倆真不是那種關系。”
于好:“哦。”
隨子:“我真不喜歡懷征哥。”
于好:“哦。”
隨子:“我知道小惠喜歡懷征哥,表面上裝著對懷征哥不屑,但每次去空勤院,眼神里第一個找的人就是懷征哥,我很討厭小惠,這人有一種變態的窺,我以前就發現喜歡看我的日記,我就故意在日記上寫一些曖昧的話給看,我就喜歡看難過生氣又嫉妒抓狂卻無發泄的樣子。”
于好這才抬頭,筆點點桌子:“那你也很變態。”
隨子自顧自說:“懷征哥心里只有你一個人,我好幾次看見他經常對著手機上的那張合照發呆呢。”
“撒謊。”于好一眼看穿。
隨子撓撓頭,承認:“好吧,其實就一次,眼睛都紅了,可憐兮兮的。”
“什麼時候?”
“他念軍校的時候吧,那陣陸爺爺剛走,消息接晚了,最后一面都沒趕上。那陣大概緒很低落,就想起你了吧。”
“那你爬進他宿舍干嘛?”
“哼,不告訴你,你剛才太兇。”
“哦。”于好不吃這套,“那咱們開始接下來的測試吧。”
隨子:“……”
連同小惠,做完兩測試,于好拿著測評書,走出心理室。
陸懷征正倚著墻。
于好站在門口,把資料遞給他。
陸懷征接過,翻了兩頁沒看懂,舉著資料沖挑眉。
于好雙手抄進大褂外袍的兜里,倚著墻看他,“你希的結果是什麼?”
陸懷征沒什麼希,低垂著眸看,也側過,雙手抱臂倚著墻,笑著說:“我希是一場誤會,這樣我就不用寫任何報告了。”
于好點點頭,“兩人都沒撒謊。”
他收了笑。
“東西不是小惠拿的,隨子也確實見過小惠的東西,隨子心里認定是拿的,但確實不是拿的,恭喜你,不用寫報告了。”
于好將測評書拍到他結實的口,轉進去。
陸懷征把資料攏在口,仍是靠著墻,就這昏黃的夕,懶洋洋一聲,把人喊住:
“于好。”
于好回頭,仿佛在夕的余暉中又見到了當年那個清俊的年,一瞬恍惚。想起一句話——
回廊一寸相思地,十年蹤跡十年心。
于好還沒反應過來,那人影已經直起朝這邊過來,男人寬厚的背影忽然擋在面前,將抵到墻上,于好后背著冰冷的墻壁,前是他結實的軀。忽覺眼前罩過一道黑影,下一秒,掌心的溫熱,輕輕蓋在的眼睛上。
耳邊是他低沉的呼吸,灼熱仄,一路從眼睛火燒火燎地蔓延到心底。
忽聽陸懷征在耳邊說:
“害怕就靠過來,我知道你看到了。”
有天晚上,我做了個奇怪的夢,醒來后,我才得知自己結了冥婚。那鬼夫俊美無雙,卻也霸道無恥,將我吃干抹凈后,還死纏爛打。我誓死不從,屢次出逃,氣得那男鬼和我離婚。“你干什麼?我們已經離婚了!”“離婚?沒事娘子,我們可以再結一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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