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機關機了。
他說:“我們先去一趟金曉的家里,至,要保證他的安全。”
“嗯。”敬閑應了一聲。
兩人上車,往國寶花園開去。敬閑開車還是很猛,二手本田在車流間穿梭,一路超車,毫不拖泥帶水。路迎酒這回習慣了一點,放低座椅開始補覺。
等他半夢半醒睡了十幾分鐘,車子停穩了。
外頭就是國寶花園,也是個老小區,樓房的外墻破破爛爛的。
坐上老舊的電梯,他們找到了5棟的12層。
金曉住在12B,他所說的對門是12A,也就是老太太的住。
敬閑站在金曉家門前,摁了幾次門鈴,都沒人來開門。酒吧的服務員都是日夜顛倒,金曉不知道是在補覺還是不在家。
路迎酒則站在了12A門前。門后頭傳來細微的聲響,有人在走,他出手輕輕一推——
門竟然緩緩開了,它原來是虛掩著的。
門后,客廳正中間站著一個男人,四五十歲,材和臉圓滾滾的,帶著一副金眼鏡。屋的一切都被翻了,屜全都被拉開了,沙發靠墊丟在地上,碟子碎在桌邊,地毯蜷在某個角落,柜敞開著,里頭全是單薄的花襯……簡直像是室搶劫的現場,還附帶一個窮兇極惡的歹徒。
那“歹徒”見到路迎酒,一愣,語調很錯愕:“是你?”
路迎酒也覺得這張臉看得面,想了一會,想起面前人陳奇,是青燈會會長陳正的弟弟,以前見過兩三次。
陳奇不是會里的人,一直在打理陳家。在路迎酒的印象中,他并沒有陳正的明能干,反而比較忠厚,對誰都笑臉相迎,說起話來有種獨特的中年人腔。
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了。
路迎酒問:“你在驅鬼?”
“哎對,”陳奇用手背了臉上汗珠,“我們幾個人忙了老半天,才把它給抓住。”
他手里攥著一大把符紙,背上全是汗,想必是追捕老太太留下的。
陳奇又補充:“你也是為了鬼來的?可惜來晚了一步啊,被我先趕走了哈哈哈。”他干笑了幾聲,又往走廊探了探頭:“你和朋友一起來的?”
“嗯。”路迎酒見敬閑那邊怎麼也敲不開門,喊了句,“敬閑,先過來這邊吧。”
敬閑進了屋,兩人簡單地介紹了一下。
里屋又探頭出了一個驅鬼師,見到他們有點茫然。
陳奇說:“唉沒事,這剛好撞見朋友了。”他指了指路迎酒,夸贊說,“這位認識嗎?大名鼎鼎的驅魔師路迎酒,19歲能當青燈會首席的,就他一個。你們各個要有他一半厲害,也不怕別人在外頭嚼舌,說我們陳家日漸沒落了。”
那驅鬼師訥訥地沖路迎酒一點頭,不知該說什麼,目游移。陳奇又揮手:“行了你快去忙吧,把那兩組符咒完,我跟朋友聊聊天。”
驅鬼師回里屋了,窸窸窣窣著符紙,準備凈化掉氣。
陳奇著汗,坐在了飄窗上:“我跟你們講,我是真沒見過那麼能竄的老太太,那一個如兔啊,放狗出去都難追到。本來帶了三個人,一個在樓下守著,兩個跟著我,結果好了,那倆小子跟著老太在這29樓的樓梯間那是個竄來竄去,可能上上下下,跑了三四個來回吧,現在全在車里趴著去了。你說這年輕人,力怎麼那麼差。”
路迎酒笑說:“那你力不錯。”
“沒有沒有,”陳奇連連擺手,尷尬一笑,臉頰的把眼睛了一條,“我跑了兩層就停了,讓他們去追了。我好幾年沒做委托了,今天就是想著出來走走,誰知道遇到那麼麻煩的事。哎對了——你們知不知道對面門的人,是什麼況?我聽說,他還在論壇上發帖子了。”
“我們聯系不上。”路迎酒簡單回答。
“這就麻煩了,我們也是。”陳奇皺著眉,“他要是剛了驚嚇,出去很容易再招鬼的。他好像在那啥酒吧工作,我晚點讓人去找他,給他塞幾個辟邪的錦囊。”
看起來,這個委托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。
畢竟是世家之一,陳家來了人,還是陳奇這種老手,驅鬼肯定是沒問題的。
接下來的5分鐘,陳奇仔細把手中的符紙,在了所有窗子的四角,順便包裹住了門把手、桌角和沙發腳——他蹲下來的時候明顯笨拙,麻了,老半天了都站不起來,還是敬閑過去把他拉了起來。
敬閑的力氣很大,陳奇那快90公斤的人,輕輕松松就被他拽起來了。
陳奇也夸贊道:“小伙子你平時沒練吧,你是哪家的驅鬼師啊?”
敬閑一笑:“我是路迎酒家里的。”
陳奇愣怔半秒:“哦是小路的事務所對吧,那敢好,果然優秀的年輕人都是會相互吸引的,我這個前浪是自愧不如哈哈哈哈哈。”他又用手背了汗,環顧整間屋子,符紙得差不多了,“咱們難得見上一面,要不要……在附近找個地方喝茶?”
路迎酒本想要拒絕的。
如非必要,他不喜歡和不的人打道,更何況對方年紀快比他大了兩,喝茶時想必是沒有共同話題的,最后就會發展尬聊和尬笑。
但陳奇畢竟是老油條,似乎察覺到了他拒絕的意向,湊近了些,和他低聲說:“既然剛好見,我有些事想和你說。”
路迎酒挑眉。
陳奇繼續低聲說:“我哥……陳會長之前,不是說正在調查你嗎?”
“調查”。
路迎酒當然記得這個詞。
陳正想讓他卸任首席、調走去別的分會時,用的就是“調查違紀”這個借口。作為被調查者,他一直不知道況,也不知道如今調查的程序走到哪一步了。
路迎酒16歲加青燈會,19歲當上首席,26歲卸任,算起來已經驅鬼10年了。那麼久過去,哪怕是個圣人,也沒法說自己什麼錯都沒犯過。陳正一手提拔他上來,想要從過往檔案里揪出個錯,簡直不要太簡單。
陳奇問:“我哥是怎麼跟你講的,你知不知道,你是因為哪個委托被調查的?”
“不清楚。”路迎酒搖頭,“我是沒有知權的。”
陳奇往里屋張了一眼,確定那個驅鬼師聽不到,又小聲道:“我也是聽聞了一點風聲,小路啊,你這次好像真的是攤上大事了。我一直是很欣賞你的,所以,想要稍稍幫一下你。你看,要不咱們還是去喝個茶?”
這放在別人上,該是激無比,恨不得現在就給陳奇泡上一壺好茶,嘮上個大半天了。
路迎酒卻道:“不必了。”
陳奇一愣。
路迎酒笑了:“我問心無愧,過去的十年如此,未來也如此。”
“……”陳奇一時無言。
路迎酒那雪亮如刀的眼神,讓他的千言萬語都卡在了口。
只這一秒,他意識到,這是一份哪怕天翻地覆、也不可被搖的坦。
路迎酒說:“我們也不多打擾你們了。”他招呼了一聲,“敬閑,我們先走吧。”
敬閑應了一聲,跟上他離開的腳步。
還是坐著老舊的電梯下樓,到了樓下,燦爛。
線有些刺眼,路迎酒下意識瞇起了眼睛。
后電梯又是“叮”地一聲,竟然是陳奇急匆匆趕上來了。
他著氣說:“唉我想了一下,就算是不方便喝茶,我也有東西可以給你。”他摁了下車鑰匙,不遠,一輛無人的黑賓利后尾箱打開了。
陳奇過去,從里頭拿出了一本厚重的書。那書是全新的,包裝膠還在,通漆黑沒有書名。
陳奇說:“這是陳家剛修訂完的鬼怪圖鑒,還沒正式印刷呢,我手頭上也只有一兩本,你拿走看看吧,是分類條目都增加了79條,配圖也多了,都是我選的呢。”
“……謝謝。”路迎酒這次沒拒絕,接過了那磚頭一樣的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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