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過是一句平常叮囑。杜玉章聽了,卻是眼睛一熱。
已不知多久,都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一句暖心的話了。
從太醫院離開時,已經是下午。杜玉章在昏迷中誤了早朝,他知道,李廣寧絕不會放過他。
可現在他心思卻都在鄭太醫告訴他的這消息上,旁的事,一時也顧不得了。
“杜大人,現在咱們回府嗎?”
“……不,去天牢。”
……
馬車停在一條街之外。杜玉章一布衫,步行來到天牢門前。他一言不發,沉默地看著那森的大門。三年了,父親被關押在這里,他一次都沒有來探視過。
但他沒日沒夜地持政務,卻從沒有忘記過父親對他的期。
——已經讓他失過一次。他絕不能再次讓父親失了。
“你是干什麼的?”獄卒注意到了他。他不客氣地吼道,“滾開!這里不許停留!”
“我來探監。”
“探什麼監!這里是死囚天牢!沒有陛下的旨意,誰也不能探監!”
獄卒趾高氣揚——他可是吃的皇家飯,他怕什麼?眼前這麼個文弱書生,估計聽到“圣旨”二字,就嚇得屁滾尿流,趕跑掉了吧!
卻沒想到,那書生臉都沒變。獄卒話音未落,一塊黃澄澄的金錠閃著,摔在獄卒腳下,砸出了幾許灰塵。
“去把劉子業出來,告訴他——我要探監。”
很快,大理寺監劉子業急匆匆趕過來。聽手下員說,有人在天牢門口用一兩重的金錠門,指定要見自己。這還了得?天牢是關押重刑死囚犯的,除了皇帝,誰敢這麼囂張?
一定要嚴懲,要法辦!
怒氣沖沖到了天牢門口,看清那人的臉,劉子業倒了一口冷氣,滿肚子怒氣全變了。
第24章 .為何你在生死攸關的最后關頭,選擇保住李廣寧?
“杜……”
劉子業舌頭都打了結。這可是大燕最有權勢的宰相杜大人啊!他想要稱呼“杜相”,可才說了一個字,杜玉章就一記眼刀掃了過來。
劉子業立刻住了。
這如日中天的宰相大人,是陛下心里炙手可熱的實權人。可他一布,獨自前來,連個隨從都沒帶。想必,他不愿自己破他份。
但不破份,這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大人。
劉子業趕揮揮手,
“快,快開門!請他進來!”
“啊?”
獄卒驚呆了,
“不是說,除非有陛下旨意,誰也不能進出天牢探監的嗎?”
“你懂個屁!”
大理寺劉寺監一腳把這有眼不識金鑲玉的屬下踢到一邊,“那都是管凡人的!這位可不同,這是能上承龍恩的人!把這位攔在外面,要是讓陛下知道了,比違抗圣旨的罪過還大呢!”
……
劉子業親自舉著蠟燭帶路,引著杜玉章在黑黢黢的牢房間穿梭。死刑犯的哀嚎在四周響起,就算劉子業見慣了這場面,還是覺得心里不舒服。
可他看杜玉章的臉,卻毫無異樣。
——不愧是能面不改告給當今圣上,說自己全家謀逆的狠角。那之后,杜家全家被下了大牢,他卻扶搖直上,了大燕的宰相。試想,不是心比鐵還,肚腸比墨還黑的人,誰能干出這種事?
——只是案發三年,這位大人一次都沒有來探過監。今天是怎麼回事?太打西邊出來了?
劉子業當然不知道杜家昨日差點被定了秋后抄斬的事。至于杜玉章的病,就更無從談起了。他看了杜玉章幾眼,覺得這位宰相大人近看著,比朝堂上遠遠去,更加絕人,讓人心驚跳。
只是他行走姿態,和那謫仙般的背影,卻說不出地有些眼。
——倒好像,跟林苑里那位白大人,有幾分相似?
很快,牢房到了。劉子業殷勤地打開牢門,
“杜大人,請!”
“這里說話僻靜麼?”
“這是天牢最里間,四周特意沒安排其他犯人,就是為了個清靜。”
四下無人,劉子業趕拍馬屁,
“杜大人,老大人的食起居,下從不敢怠慢——下最仰慕杜大人您的……”
“行了。”
杜玉章打斷了他的話。
“我知道了,你出去吧。”
牢房中,一個高瘦的老人背對牢門方向,面壁而坐。
杜玉章跪了下來,重重地磕了三個頭。
“不孝子玉章,叩見父親。”
杜詢一言不發。杜玉章跪在堅的石板地上,開口道,
“父親,兒子已經促了邊關和談。此刻,蠻子派來的先遣使節團已經在路上,兒子也已經求得陛下旨意,為了和談使。兒子一定全力以赴,達和談,開通邊境貿易,達父親最大的心愿——讓邊關再無戰事,百姓樂業安居。”
依舊是長久的沉默。杜玉章看著父親的背影,心中突然涌起酸楚。他再開口時,聲音卻有些抖了。
“父親……兒子這三年來……”
“為什麼是他?”
杜詢冷地話,打斷了杜玉章的傾訴。
“為何三年前,你在最后關頭,選擇了李廣寧?”
第25章 .他們說,你與李廣寧之間,有些茍且之事!
杜玉章僵住了。
三年來,他一直不敢來探父親,就是為了回避這個話題。直到今日,他終于讓杜氏幾代人的心愿有了達的可能;他三年來的嘔心瀝,終于有了個結果……這與西蠻的和談,歷經千萬險阻,總算有了個開端!
可杜玉章沒想到,就算自己帶來了這個消息,父親所在意的,依然是三年前那場背叛后面的“為什麼”。
杜詢聲音沉痛,
“你是我最優秀的兒子,繼承了杜氏幾代人的理想。你知道圣君繼位的重要——不是最開明的君主,絕不可能同意在邊關和談。平庸的君主只會迎合庸臣與民眾!寧愿耗費百萬人命,長年累月地征戰,卻不會明白,只有和談與貿易,才是國家安定、長治久安的唯一辦法!”
“……”
“若三年前我的計劃功,七皇子就會是圣君在位!”
杜詢聲音嚴厲起來,
“七皇子文韜武略,無所不通。更重要的是,他完全認同我杜氏先祖的訓,明白只有通過和談與貿易,逐步融合西蠻文化,將他們同化為我們中原的一個民族,才可能真正阻止邊關的戰事!否則,西蠻缺茶葉與鐵,他們要活下來,只能不斷地前來劫掠,戰事會無休止地進行下去,而百姓與國家都永無寧日!”
“……”
“我們已經是勝利在握!你為何要雪夜急奔數十里,趕回京城向李廣寧告?”
“……”
“你為何要背棄你的理想和你的父親,選擇他?究竟是為什麼,你不惜賠上整個杜家基,也要保住李廣寧?”
“我……”杜玉章攥拳,指甲已經扣在掌心里。他聲音喑啞,
“確實,當今陛下并不認同和談,也不是實現我們杜氏理念的最佳人選。但是……”
突然一陣細小的聲音傳來,杜玉章住了口。兩人往門外看看,卻沒找到人影。
或許是老鼠吧。
但被打斷了,杜玉章的話,也沒有勇氣繼續說下去了。
“我聽到一些傳聞。說你與李廣寧之間,有一些茍且之事。”
杜詢聲音很平淡。但這句話卻猶如驚雷,炸響在杜玉章頭頂!杜玉章子一抖,臉頓時慘白,
“父親!您……”
“可有這種事?”
“我……”
“有人說,你現在的地位權勢,都是委于他而換來的。就連我杜家三年前事發,到如今都沒有被以極刑,也是因為你賣于他。玉章,我問你,有沒有這種事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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